2012年8月8日 星期三

夢遊的《早餐時刻》


台灣旅德編舞家孫尚綺的大膽實驗:專屬舞蹈的電影劇場
文 / 周伶芝



這幾年在歐洲舞台上,有一個身影總是引起所有國際觀眾和策展人的注視,連串的藝術節邀約,讓他像顆行星緩緩地持續發亮;從安靜的站姿到充滿爆發力的迴旋,他的舞蹈已然成為能量豐沛的宇宙。氣質優雅的孫尚綺,其人如其舞,總讓朋友笑說像脫俗的外星人,閑靜地待在他的藝術星球。這是對孫尚綺的讚美,因為他總堅持藝術實驗、提煉出純粹的身體美學;這樣好似他與世界無關,但也不盡然,應該說,外星人看這世界,有他獨到的視角。

當今年臺北藝術節以「喜劇」為題、向他邀約新創作時,孫尚綺決定從最日常的為起點:早餐,通常被視為明亮美好的開始。但是,孫尚綺卻提出了一個反證,早餐不也是一種夢與現實間的斷裂?英文的早餐不正是「break」和「fast」所組成?那麼,早餐也許是身體和意識、記憶與慾望的一場拉扯戰。這種荒謬、斷裂、感性又詩意的身體感知,孫尚綺找到了一種新的劇場語彙來表達,也就是由舞者現場拍攝彼此、剪接而成的電影劇場。



柏林叛逆  滋養大膽實驗

旅居柏林多年的孫尚綺,身處當代世界最混雜叛逆的城市,德國嚴謹、抽離的藝術特質與蓬勃的舞蹈劇場成為他創作的養分,他的作品於是總包含著縝密邏輯、大膽實驗和完美精準,探尋心靈幽微的禁地。他在歐洲發跡的故事,一開始和所有遊子差不多。曾為雲門2的創團舞者,年輕的孫尚綺心中鼓動著尋找自己的天空;2001年時,帶著一卡皮箱、一個大同電鍋,就往歐洲飛。

這期間,他拿到柏林藝術大學的編舞碩士,得了德國巴伐利亞年度劇場文學獎和斯圖加特國際獨舞藝術節編舞金牌獎;和不同舞團及舞蹈大師合作,或帶自己的作品在世界各地巡演、教學,他的行腳地圖越畫越廣。尤其是莎夏〮瓦茲(Sasha Waltz)對他的信任與欣賞,屢屢在不同舞作中,放手讓他編創,這些經驗都形塑出孫尚綺將舞蹈劇場結合多媒體、行為藝術與建築空間對話的特質。

此外,孫尚綺也嘗試類似默劇的表演風格,收束現代舞的肢體、摻雜戲劇元素、以內斂的方式更明確傳達情緒和感知。他的兩齣近作便以英國劇作家莎拉〮肯恩的《4.48精神異常》和貝克特的《無言劇》文本為靈感,他認為好的文本便是好的舞譜,文字簡潔的力量會刺激並啟動身體;多媒體的運用則為身體空間製造更多辯證和想像的層次。去年孫尚綺回台為雲門2的舞者編了一支變形浮世繪般的舞作《屬輩》,半人半獸的肢體充分展現身體的孤單與荒蕪,曾讓不少觀眾默默流淚。



舞者  也是攝影者

身體和意識經常性的拉鋸,對孫尚綺來說,就好比那些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記憶。如此的命題到了《早餐時刻》,他選擇以一種夢、性感、懷舊、強化的戲劇性情節、甚至是有點trash如肥皂劇的味道,來表達那種醒不過來的恍惚和默劇的詼諧。

《早餐時刻》的舞台十分簡潔,一張桌子、三張椅子、三架錄影機和懸掛的大投影幕,另外有的道具就只是一顆蕃茄和一對翅膀。在舞者身體的各部位滾動,蕃茄的柔軟多汁鮮紅,就像血肉和慾望一樣真實;舞者專注地追逐或咬下蕃茄,讓觀眾產生最直接的感官反應。劇場裡的舞蹈電影,這個概念乍聽下在今天好像已經稀鬆平常,不過,不同於一般使用剪輯好的影像,《早餐時刻》完全是台上即席拍攝、現場剪接,而且,還是由舞者自己擔任錄像手。

孫尚綺找來英國年輕藝術家Krzysztof Honowski實驗錄像。Honowski曾和英國著名劇場導演Katie Mitchell一起工作,將劇場化身為片場,演員穿梭佈景間表演,錄像手在旁跟拍,還可見到音效的手工配置;觀眾一邊看舞台上的一切,一邊看投影幕上如電影的影像,兩相完美結合,在歐洲掀起一股電影劇場的風潮。但是Honowski直言,《早餐時刻》裡的作法還是第一回聽到,舞者邊跳舞邊拍攝彼此,不但走位複雜,三機全程同時運作剪接,兩百多個鏡頭配合編舞、情感與空間,更是一大挑戰。尤其很多時候,運鏡和面對鏡頭的情緒,完全由舞者當下依自己的直覺和敏感來判斷,再由Honowski現場即興剪接,成就這個孫尚綺口中「發神經、自殺傾向」的作品。


夢遊於老電影般的《早餐時刻》

因為從夢、現實與記憶出發,孫尚綺的《早餐時刻》無論是影像或舞台上的動作,都大玩倒帶、失焦、黑白彩色、訊號失調的粗粒子等視覺元素。舞者一方面要顧全舞台空間裡的身體動作,也得要處理非常細膩、局部的鏡頭表演;擺盪在「inside」、「outside」之間,綜觀的劇場裡有微觀的螢幕,也彷彿朦朧夢境裡兩個不同視角的相映對照。

《早餐時刻》提供了一個奇妙的反差:舞台上清晰無比、全面觀照的現場,和螢幕上放大所有細節、感覺更靠近卻如遙遠記憶般的影像。何者對我們而言更吸引人,是現場還是影像?哪一個才更為真實?舞台上芬蘭音樂家Markus揹著電吉他遊走演奏,來自西班牙、義大利、荷蘭的三位舞者,就在他聽來潮溼、緩飆性感的爵士樂裡,窺看不完整的慾望和誘惑。然而下一段,Markus又彈著重新編曲披頭四的〈A Day In The Life〉,甜蜜俏皮又有不協調的詭異趣味,這就是孫尚綺端上的新菜,專屬白日夢遊、重口味的早餐。




本文原載於2012.08 Art Plus Taiwan

2012年8月6日 星期一

凝視品嚐 糾葛的情慾滋味


孫尚綺「早餐時刻」    即時錄像搬上舞台

文字 / 陳思宏

第一次在「波茨坦工廠」(Die Fabrik Potsdam)看《早餐時刻》排練那天,孫尚綺剛從雅典趕回柏林。我問:「雅典如何?」他忙著整理排練筆記,抬頭簡短回答:「很好!」我們身處一個到處打卡的時代,社群網站上都是奔波的蹤跡,孫尚綺則是用舞蹈打卡,波蘭、烏克蘭、希臘、法國、德國、台灣,舞者打開任意門,又一個藝術節、另一座城市。


一顆紅番茄、一桌三椅、三台攝影機、一個投影白幕,三個舞者拿起攝影機,音樂家拿起電吉他,暖身就定位。《早餐時刻》是孫尚綺在英國與劇作家朋友吃早餐時,創發的作品概念。他通常晏起,中午甦醒時刻,開始吃早餐。他覺得轉醒分秒的朦朧非常迷 / 駭人,夢境與現實拉扯,身體意識混沌攪和,於是定下這支舞作的創發點。但他不眷戀精準的古典舞蹈,他找來三位舞者與音樂家,以大量即興的舞蹈語彙,一起創作早餐桌上的身體節拍,或清晰逼近,或混濁亂序,一女兩男的早餐,演變成身體的拉鋸,性感卻哀傷。


舞者掌鏡    窺探早餐時刻

《早餐時刻》延續了孫尚綺這幾年的編舞手法,舞台上出現了音樂家現場演奏,並與舞者互動,這在他的《女媧》、《4.48/無題》、《屬輩》等作品當中都可見到。這次他請來了音樂家馬庫斯‧佩索能(Markus Pesonen),在台上以提琴弓「拉」電吉他,音符陰鬱、調性詭譎,十分契合早餐的模糊狀態。

孫尚綺這次的全新作品,除了有他擅長的即興肢體與音樂呈現之外,舞台上還出現了三台攝影機。在開始彩排新作品前,他在柏林列寧廣場劇院(Schaubühne am Lehniner Platz)看了《茱莉小姐》,導演在台上安排攝影師拍攝演員現場的演出,即時投影。這個觀劇經驗讓他思考,是否能在新作裡放入攝影機呢?他馬上找來了當時在舞台上擔任攝影師的柯茲斯多夫‧荷諾斯基(Krzysztof Honowski),討論合作的可能性。他想,為什麼一定要由攝影師來操作攝影機,如果由舞者來親自掌控攝影機呢?這樣舞台上更乾淨,舞者也掌控了更多身分。

孫尚綺說,與荷諾斯基試驗攝影機技術的過程,其實燒錢又傷腦。購買硬體只是預算支出,但運用在舞作當中,整個團隊都遇到了技術關卡。《早餐時刻》裡的攝影機所拍攝下來的畫面,必須分秒無差同步到大投影布幕上,而且畫面必須在幾台攝影機之間快速切換,在劇場裡營造逼近電影感的舞台效果。

三位舞者與音樂家在舞台上都必須手持攝影機,舞台上有腳架、連接線,動靜之間都必須考慮到三台機器的存在,對舞者來說是很大的挑戰。排練之初,畫面也出現了黑白、彩色無端亂切換的狀況,但孫尚綺喜歡這個技術上的出錯,投影出來的攝影畫面,黑白彩色交錯,意外有一種過去與此刻交纏的劇場感。

於是,早餐桌上的兩男一女,慢慢甦醒,男舞者吃豔紅番茄,其他舞者拿著攝影機對準他的咀嚼,近距離拍攝。三位舞者的頸背、鼻孔、睫毛、腳背、毛髮、嘴唇、股溝、腹肌都在拍攝之下,放大給觀眾看。這造就了觀者的視覺重疊,活生生的舞者在舞台上迴旋、拉抬、伸展,位於台前的投影則是平行的影像時空,影像裡,舞者的身體細部一覽無遺。這是公然的窺視,模糊劇場裡拘謹的觀賞界線,當攝影機帶到觀眾時,觀眾也成了鏡頭表演的一部分。

三位舞者都表示,拿攝影機跳舞是非常大的挑戰,因為舞台上處處是脆弱的機器與管線,他們都怕被線拐到、或者腳架突然傾倒。但漸漸地,他們發現脆弱也是早餐時刻的一部分,兩男一女的晨起情慾易碎,會傾倒的,就讓它倒吧。這手法也是越界,當他們拿起攝影機拍攝其他舞者,身體就會從早餐時刻當中抽拔,成為置身事外的攝影師/窺視者;身體一到鏡頭前面,馬上沈溺在早餐時刻裡。


悲傷肢體    滋味複雜的情慾對峙

抽象卻溢滿張力的身體,給舞者即興自由的空間,是《早餐時刻》的編舞美學。幾乎裸身的男舞者戴上蝴蝶翅膀,與女舞者在台上發出充滿獸性的吼叫,肢體抖動,表情扭曲,一切看似壓抑,肌肉卻又飽滿延展的張力,觀者很難找到一個「舒服」或者「美」的凝視角度。這也是孫尚綺面對台灣觀眾時,心裡的小牽掛。「沒有在跳舞啊!」、「怎麼舞步不在節拍上呢?」、「優美的舞步呢?」是他面對台灣觀眾時會遇見的疑問。他不眷戀古典,舞者筋多開、舞步多整齊、群舞多壯大,都不是他在創作《早餐時刻》所關心的層面。

他希望台灣觀眾拋棄對現代舞的既有印象,敞開心胸去感受抽象的肢體律動。舞台上的一場雨,三位舞者的糾纏,牽扯纏繞的線路,鮮紅多汁象徵情慾的番茄,走到觀眾席去的舞者,一切看似很靜且緩慢,但那瀰漫在劇場裡的肢體悲傷,觀者一定感受得到。早餐吃得到,但愛情吃得到嗎?情慾好入口嗎?這不是扒兩口就趕出門的早餐,這是緩慢殘酷的情慾對峙,甜甜苦苦,請觀眾一口一口慢慢吃進肚子。

在德國劇場界很活躍的燈光師漢斯‧方特(Hans Fründt)為這齣舞作設計了契合主題的燈光,有時朝陽燦爛,有時紫色幻境如童話場域。他的燈光配合攝影機投影,讓劇場充滿了電影感。這齣舞作,就在女歌手伊蓮娜‧薩堤(Elena Satié)翻唱披頭四的名曲「A Day in the Life」當中落幕,舞者在地板上急速寫字,歌詞唱:And somebody spoke and I went into a dream,夢境與現實交疊,這早餐或許吃完了,但索求不得的舞者身體所留下的悲傷,還待觀者自己慢慢吞嚥。

孫尚綺完成了新的編舞試煉,《早餐時刻》充滿文學、音樂、舞蹈、劇場、電影的元素,有濃濃的當代歐陸舞蹈劇場味道。這次他帶著歐洲團隊,踢開任意門,走進八月的炎夏台北,端上一桌冷冷的、感傷的歐陸早餐,等台灣觀眾啟動視覺味蕾。




早餐盒子BOX

即時錄像    歐陸劇場製造新觀賞經驗

《早餐時刻》所運用的即時攝影投影技術,是當代歐陸劇場常見的導演手法。孫尚綺在觀賞英國女導演凱蒂‧米歇兒(Katie Mitchell)的《茱蒂小姐》時,舞台上除了演員之外,還有攝影團隊在舞台上拍攝演出,以即時投影的技術,增加演出的層次,因此決定使用此劇場技術。

德國劇場導演很喜愛使用這手法,例如尼可拉斯‧史戴曼(Nicolas Stemann)的作品當中就常見攝影小組跟著演員跑到佈景後方甚至後台,觀眾在投影上可以隨著攝影機看到舞台以外的表演,這不僅打破鏡框式舞台的框架,也完成了偷窺、近距離拍攝的劇場變焦功能。孫尚綺這次在《早餐時刻》也使用了攝影機,但特別的是,這次攝影機由舞者親自手持,沒有任何專業攝影師在台上。




本文轉載自2012. 08 PAR表演藝術雜誌

2012年8月2日 星期四

孫尚綺新作 是舞蹈也是電影


旅居德國的編舞家孫尚綺和他的團隊,將在8月的台北藝術節推出既是舞蹈也是電影的「早餐時刻」(Breakfast)。
孫尚綺說,這是來自6個國家藝術工作者共同的勇敢嘗試。
「早餐時刻」是2012台北藝術節委託孫尚綺創作的舞台作品。8月10日至12日將在台北市水源劇場共演出3場。
7月27日晚間,創作團隊「崎動力舞蹈劇場」在波茨坦國際舞蹈中心預演,向藝術界人士和媒體介紹這項作品。
孫尚綺在接受中央社記者專訪時表示,「早餐時刻」的主題是以清晨初醒時分為起點,玩味白天和夜晚的差別,在現實與超現實的空間穿梭。結合舞蹈、現場音樂演奏和錄影互動的表演型式是他在創作上突破性的嘗試。


photo by Achim Plum


「早餐時刻」是舞蹈也是電影。舞者在跳舞同時要拍攝電影,具有雙重身分的舞者在鏡頭前也是演員,因為牽涉到轉接電影的過程,創作和詮釋都是很大挑戰。
孫尚綺說,在構思這項作品時,他找到德國劇作家佛羅杭柯斯基(Gordon Florenkowsky)及英國電影工作者哈諾夫斯基(Krzysztof Honowski)合作。負責配樂的是芬蘭籍作曲家、燈光師是德國人。
3位來自荷蘭、西班牙和義大利的舞者是從無數次試鏡中挑選出來的。「基本上,他們是舞者也是演員,在鏡頭前會舞動、會演,還要會拍攝。」
「早餐時刻」舞台佈景很單純,只有1張桌子及3張椅子。比較特別的是舞台深處的大銀幕,還有3架攝影機。
舞者時而穿梭舞動,時而定點或手持攝影機拍攝。電影工作者哈諾夫斯基現場剪輯的影片投射在銀幕上。
舞者在聚光的舞台上流動,舞台深處的銀幕展現舞者細膩的面部表情和肢體動作。銀幕上猶如陷入潛意識的氛圍,讓觀眾有種偷窺夢境裡慾望的感覺。觀賞和玩味「早餐時刻」也是很新奇的經驗。
創作上一直追求突破的孫尚綺說:「對於藝術工作而言,柏林有非常好的創作環境。」
他說,「在這裡很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在柏林工作的人都想追求不一樣的經驗,不一樣的挑戰性。勇於嘗試的觀念讓我們可以聚在一起。」



全文網址: 孫尚綺新作 是舞蹈也是電影 | 生活 | 即時新聞 | 聯合新聞網 http://udn.com/NEWS/BREAKINGNEWS/BREAKINGNEWS9/7257701.shtml#ixzz22OjdMXl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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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時刻》如夢似真 舞蹈碰撞即時影像


中國時報【汪宜儒╱台北報導】2012.08.01
舞台上,一桌與三椅,一張投影幕與三架攝錄影機,雙人曖昧的對舞流動其間,肢體的交纏碰觸,但這可不是肥皂劇式的直白男女關係,舞者不但忙著跳舞,還一邊手持攝影機拍人也自拍。這些舞晃的即時錄像,投映出的畫面,分不清在夢境或清醒,是旅德編舞家孫尚綺的新作《早餐時刻》。
旅德十一年的孫尚綺,今年卅五歲,過去曾是雲門二的創團舞者。赴德發展後,他拿下德國柏林藝術大學的編舞碩士學位,累積了德國紐倫堡現代舞團、莎夏˙瓦茲舞團、威廉.佛賽舞團等舞者經歷。二○○八年,他以《DialogueⅡ》獲得德國斯圖加特國際獨舞藝術節編舞金獎,之後陸續在歐陸發表、巡迴演出《女媧》、《4.48/無標題》等作品,去年也在雲門舞集的春鬥上推出《屬輩》,是位活躍的編舞家。
德國與英國的劇場舞台上,近年出現許多使用即時錄像的手法,德國導演歐斯特麥耶(Thomas Ostermeier)執導的《哈姆雷特》,就是運用即時錄像凸顯出劇中人物內心世界的例子,二○○九年曾來台演出。

photo by Achim Plum

《早餐時刻》是孫尚綺從晨起經驗延伸而出的作品。他說,身為舞者,每天必須控制飲食,鍛鍊身體,「舞者的早起就是痛苦訓練的開始,早餐內容也不可能豐盛愉悅,可以說離現實世界很遙遠,讓我有一種斷裂感。」
孫尚綺同時也談到,介於起床與完全清醒之間的那段時間,總是模糊、晃動,分不清究竟在夢境或醒著,也是舞作意圖表現的氛圍。
演出從一對男女的早餐時刻開始,舞者手持攝影機邊舞邊錄,舞台上的肢體與投影幕上局部身體的晃動畫面相應,彷彿挑戰觀眾的視角,「觀看真實舞動的時間多,還是注意螢幕的時間長?」此外,舞者刻意倒走、默劇般的肢體,錄像畫面的失焦與色調,表現如夢又似真的感受。
《早餐時刻》將於八月十日至十二日在台北水源劇場演出。


義大利女舞者Annapaola的早餐告白


來自義大利的美女,Annapaola,氣質跟一般狂野或充滿母性的義大利女人印象不太一樣。Annapaola就像她的名字,有著一股嫻靜優雅的氣質,細緻的五官就和她的舞蹈一樣細膩。不過,看到她的早餐告白,就會發現她還有古靈精怪的部分,是個可愛的美女。就像她的早餐自拍照,同時有古典美卻又俏皮的很,像愛吃的小孩。

Annapaola不但跳舞也演戲,迷濛的美貌,還常常被邀去當模特兒,是尚綺千挑萬選出來的亮眼女角。身為本團唯一的女生,周旋在眾多男生裡,她要展現驚人的魅力,既是情人也像母親~





印象最深的早餐時刻…

不知道為什麼,吃早餐的時刻總會令我掉進過去、童年、回憶裡。

我記得當我十幾歲的時候,有一次我和家人去度假。
旅館裡最令人驚訝的一刻就是吃早餐的時候,
食物多到你真的可以大吃大喝到死為止。

還有,我每次在旅館吃早餐,離開餐桌時總會偷走一些東西…
即使最後我並沒有把它吃掉。

這就像是一種早餐時的儀式,我到現在還是依然如故。




關於《早餐時刻》

整個過程有趣而緊湊。
我們必須把整個身體和心神全部投入到排演場上,因為在舞台上使用攝影機,
精準度和節奏感的掌握都非常重要。

我覺得最有意思的是,
我們在三個舞者、三台攝影機、螢幕和觀眾之間所創造出來的關係。

這個關係會一直改變,從半夢半醒過渡到現實世界。



舞者&錄像手
安娜寶拉‧雷索    Annapaola Leso




荷蘭舞者Ruben的早餐告白

Ruben除了跳舞外,他自己也是很優秀的編舞家。這次在舞台上被尚綺賦予重責大任,主鏡者。身為舞蹈劇場裡的掌鏡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連拍攝時的每一步伐、拿攝影機的時機等等,都要將身體維持在一個狀態,在舞台上走路可是一門大學問呢!

Ruben也為我們拍了他的早餐照,看起來真豐富,應該就是他的星期天早餐。好喜歡他吃早餐的小桌子,簡直就是廚房裡的小叢林~



我最難忘的早餐就在柏林。
1999年當我來到德國的時候,看到他們的咖啡館和餐廳裡的自助早餐吧是何其豐盛,
真的令我非常吃驚。在荷蘭就完全不是如此。

可是在柏林,一個禮拜七天,整天都有這種早餐吧,至少供應到下午三點。
所以,早餐可以吃一整天。


事實上,我已經有一整個禮拜沒吃早餐了,我知道這樣實在很不健康。
我通常醒來以後只喝一杯espresso
有時候配一片麵包,或是一些穀片。
星期天時間就比較充裕,是我的享受時光。

我會一邊聽音樂,一邊吃一份豐富的早餐



我的《早餐時刻》印象

我們的工作速度之快,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創作群的陣容堅強,和現場影像剪接的合作也很順利。

身為一個表演者(我這次主要擔任的是台上的攝影師),
有時候真的很難想像螢幕畫面最終呈現出來的樣子。
可是尚綺總是對人非常信任,他不希望我們看到大家都看得到的東西,他會給一些很重要的意見,同時又保留給我們每個人很大的想像空間去參與這個計畫。

雖然我們偶爾會看看拍出來的影像,但更重要的,是能夠進入整場演出的內在流動,
因為我們不只是在螢幕上被看見而已,
我們也活在現場,所以這是具有雙重難度的工作(呵呵呵),但的確是一種挑戰。



舞者&錄像手
魯本‧黑尼雅思  Ruben Reniers

2012年7月29日 星期日

唱歌小姐說:「孫尚綺,多帶些作品回來吧。」

【唱歌小姐細膩的《屬輩》觀後感】


轉載自:「唱歌愛唱歌」部落格
http://blog.roodo.com/ifictee/archives/15469391.html



去年到柏林,有一天晚上去聽劉克襄訪德的新詩朗誦會,席間定居柏林多年的作家陳思宏問我,今晚台灣的編舞家孫尚綺有演出唷,要去看嗎?

不知道是懶得再往外走好長好冷的路還是其他我忘記的原因,說不了。但沒和孫尚綺錯過太久,舊曆年前,我就去雲門八里的排練場採訪他,在國外奮鬥多年後,曾是雲門2舞者的他受邀回團編舞,發表作品《屬輩》。

孫尚綺的外型有點貴族氣息,纖長的脖子讓我印象很深。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的意志力全部凝集那看起來細長的頸中。

當天是粗排,有幾個畫面令我印象深刻,但畢竟是發展中的雛形,我只模糊抓到了「人趨近於獸」的動作質地,和一縷寂寞流淌的氣味。

他的舞者不太跳舞。歐陸這幾年流行「不跳舞」,但我很好奇總能跳出美美動作的雲門舞者,在不跳舞的拘限下,會如何詮釋這支作品?




過了近兩個月,春鬥正式登台。作品排序是黃翊的《機械提琴:交響計畫之一》、布拉瑞揚《出遊》、中場休息後接著孫尚綺的《屬輩》,再以鄭宗龍的《牆》作結。

四個編舞家的作品各有意趣:黃翊讓身體操控樂器的聰明,布拉瑞揚的敘事結構充滿張力,鄭宗龍的場面大氣且舞者跳的痛快淋漓。在他們之中,孫尚綺的舞是最「不美」的,但看到結尾處,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一眨眼,坐在我前面的一個中年男人,和我同時伸手擦拭眼角。

《屬輩》由五位舞者:楊淩凱、李尹櫻、侯怡伶、葉文榜、郭少麒和吉他手/演唱謝華洲共同演出。觀眾中場進場時,所有演員/舞者已在台上進行動作。舞台上,一道長長的白色矮牆,前面豎立三棵平板而造型簡單的雕刻樹,流露出一種淒清的氛圍。

燈光逐漸暗去,二十分鐘左右的演出開展。結構並不複雜,大抵是六個演員輪流擔任主角,組成了一則人生的斷片風景。首先是楊淩凱的黑衣女子,開場時她以屁股朝向觀眾趴在地上,隨後屁股蹶向半空,伴隨著上半身的不斷抽動,濃濃的動物性肢體,一開始就挑釁著觀眾。起身的女子四處遊走、尋找,卻總與舞台上其他人成對立兩方;不知何時,眾人圍至她身後,一堆手伸向她的軀體、面部,撫弄她,揉捏她,覆蓋她的臉......我想起Pina Bausch的《交際場》中,也有一幕女子被眾男性圍繞觸碰身體的段落,但,比起七○年代碧娜以近乎把玩的肢體語彙,暗示著兩性間含蓄而粗暴的權力,孫尚綺在這裡使用的揉捏和覆蓋,更直接暴力,楊淩凱也絕非被操弄的洋娃娃,她的面無表情、凝止不動,像是逐漸陷於泥沼卻毫不掙扎聲張的,沉默的個體。

第一個段落結束,群體恢復在場上走動著,第二組的侯怡伶和郭少麒,在舞台左下角展開了他們簡單而令人寒毛直豎的「故事」:男女的身體貼近彼此,女子在兩人互動中發出歡欣的高亢笑聲,她不斷不斷笑著,男子似乎被激怒似的,不知是了嚇阻還是想維繫女子的笑聲,而逐漸對女子又拋又摔,以各種像遊戲又像施暴的動作拉扯著女子身體。而她還在笑,還在笑,不停地笑。男子逃離,站在角落裡氣喘吁吁,女子從背後悄悄襲向他,潛進他身體,套走了他的衣物。光著上半身的男人離開。穿上男子衣服的女子,走向場上另一個有著貓樣動作的男人,粗暴地脫光他身上的衣服。男子和女子的故事結束了,兩個男子緩步走向舞台唯一小小的高台,預備他們的雙人舞。

在雙男雙人舞進行前,穿著青黃色洋裝的李尹櫻,忽然從角落向對岸的眾人發出鳥鳴般的呼聲。高亢、試探,如在尋找同伴,但她沒得到回應,隨著不間斷的非人的呼聲,她成為台上的異端,但說是異端,更像被蓄意忽略的存在。她走到台前,身體不斷抽搐,呼喊漸成為哭聲,那劇烈的身體動作,孤獨地在台前暗處持續一抽一張,而台下的我們觀看著......
我想起童年時曾看過一次相似的景象:一個住在附近、身材胖大的女生,媽媽要我不可以接近她,因為她「有病」。那天,門外走廊傳來一陣碰撞,我跟著媽媽走出門,看見她把我們擺在地上的盆栽撞倒了,劇烈地抽動身體,嘴巴吐著白泡泡。她躺在地上,人們站著,圍著她,觀看......

那抽搐的身體是病,但最終轉過頭去,假裝沒看見,將那觀看拋諸腦後的我,我們,得的又是什麼病?

這個片段也引我想起一個月前來台演出的Alain Platel編舞的Out of Context。出身特殊教育的Platel發展出一套神經疾病的肢體語彙,舞者以抽搐、扭曲的顏面表情將舞蹈提取出另一種觀看的向度。在Out of Context中就出現這樣的片段:所有舞者趴在地上,抬起臉孔和上半身,扭曲抽動著。然而當時並沒有特殊的體會,只覺「啊,這就是人們說的C de la B的特殊風格」;反倒是看著《屬輩》中那劇烈擺動的身體時,我感受到身體擁有者的孤單、恐懼,和觀看者內在遙相呼應的孤單與恐懼。

另一邊的舞台暗處,在舞台上游盪的黑衣女子也坐下來,疲倦而靜默的姿態。

狹窄的高台上,兩個男舞者侷限地站在上頭,衣服被剝光、僅著內褲的舞者屈身繞向赤裸上半身的舞者身軀,兩人形成一種特技般的組合,宛如十字。著內褲的舞者在上半身赤裸的舞者身上不斷變換位置地攀爬、穩定自己。光線射向他們。他們是台上唯一不是獨自一人的。那身體姿態抽空了情緒,觀眾光是看著他們兩人如何穩住彼此,撐住和被撐住,依靠和吸附的關係。

而奇特的,這最聚焦於肉身的段落,卻有種難以形容的神聖感。

抱著吉他在台上走動,身體型態與舞者不能說沒有差異感的謝華洲,開始彈奏旋律,而非前面不協調的聲響。同時,搶奪男子衣服的女子將牆前面的樹一一搬往緩步走動的謝華洲身旁,像在為他造一條林中路。樹木背後的日光燈光赤裸裸地在觀眾眼前發光,荒蕪如此,然而謝華洲抒情唱著的,是Little Bird(by Scott Matthew):

happy songs, they've work for some/if I'm not wrong, this is my first one/now that I have stopped my crying/peck a kiss upon this smile/I am absolutely true/I love you/I love you


在迴盪的「我愛你」中,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卻不是為了這三個字表相經常指涉的愛,而是拆下白樹,蒼白白牆上的日光燈,如此真實,如此不美,卻也這麼美。



平心而論,《屬輩》的結構和轉場方式應當還有調整空間,比如說,我覺得在場上走動的群眾輪流主秀,這樣的方式有點過於理所當然;作為一個小品,情感雖飽滿,但我忍不住想,許多如電影特寫般細微牽動的肢體,若是發生在規模較小,表演者與觀眾關係更緊密的空間,或許力道會更深更強。

整個觀賞經驗中,我也不時想起蔡明亮的電影。那性別關係的流動,彷彿城市地表下大量潛流的孤寂感,徘徊在獸與人之間的動物感傷,還有早期蔡明亮電影中不美為美的視覺風格。於冷冽空間中兀自移動著的人們,或有一瞬爭取到被觀看的存在,又遁回自己的角落,透過這個微型的浮世繪,我們也想自己被看見或不被看見的片刻......

孫尚綺曾在訪談最後告訴我,他正在嘗試類似默劇的表演風格,從跳舞慢慢伸向戲劇動作的企圖,在《屬輩》中也十分明確,孫尚綺令舞者極盡收歛肢體,幾位演出者的聲音表現和層次轉折也富渲染力。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在不跳舞和舞蹈劇場等路途中找到怎樣的蹊徑?無論如何,孫尚綺,多帶些作品回來吧。

孫尚綺:好的作品,會讓身體不由自主產生反應


文 / 鄒欣寧
二○○一年,年輕的男舞者孫尚綺決定離開台灣,到德國跳舞。從紐倫堡、思圖卡特、再到法國里昂,最後落腳柏林。九年的時光,孫尚綺從舞團簽約舞者,變成自由舞蹈工作者;從一個沒沒無聞的台灣舞者,變成榮獲思圖卡特國際獨舞藝術節編舞金牌獎、國際藝術節邀演不斷的耀眼新秀。當年迫使他離開台灣的理由,說來這麼簡單:「我覺得我的身體可以做更多,但在台灣,我找不到一個舞團可以讓我這麼做。」

在德國沉潛醞釀,他不斷試探身體到底能做多少,成果令國外舞評讚嘆。一支獨舞作品《DialogueⅡ》從思圖卡特一路席捲了德、法藝術節,舞評形容他「展現了亞洲身體的美麗」,更預言他將成為亞洲舞者備受矚目的新代表。儘管獲得如此高規格的肯定,孫尚綺還沒停止尋找--舞蹈,或說身體,和人類心靈形成了怎樣的交錯糾結?該如何用身體傳達內心幽微的思緒與情感?

帶著這樣的質問,孫尚綺受雲門邀請,回台灣創作了與過去風格不同的新作,《屬輩》。



閉著眼,跳上國際獨舞大賽舞台

在德國,孫尚綺起初在紐倫堡現代舞團工作。藝術總監賞識他,提供許多編舞創作的機會,但五年下來他漸漸感覺不足,「在德國劇院工作,很像公務員。我想做一些不同的事情,給自己更多時間思考。」

○七年,他義無反顧地離開舞團,從南德搬到柏林這個逐漸耀眼的藝術之都。在孫尚綺眼中,柏林雖然比南德髒亂、無序,但整個城市在一種「尋找自己到底是什麼」的整體氛圍中,什麼事情都沒有絕對性、對外來文化的包容力極大,各方藝術都能匯集於此,這種沒有定位的姿態,與當時想找方向的他十分投契,就這麼住下來,再一次從頭開始。

在柏林,孫尚綺不只成為一名自由工作者,也回學校重做學生。就讀編導研究所時,德國理性周嚴的思考方式,讓孫尚綺重新審核了過去累積的專業經驗及人生歷練,這些過程帶來很大的幫助:「它不是教我怎樣做,而是幫助我如何把心裡想說的事情、把腦海裡的事情轉換為舞蹈」。

同年另一個影響孫尚綺人生的關鍵,是思圖加特國際獨舞藝術節。初搬到柏林時,他正遭遇「卡關」的瓶頸:柏林的自由藝術工作者不計其數,他想專心創作,不想為了謀生計做其他工作,但自己能否在藝術人海中被看見?自我質疑和低潮,讓孫尚綺差點放棄跳舞,跟著朋友開咖啡店。幸而獨舞藝術節給了他豁出去的勇氣。

「決定參賽後,Idea都有了,我告訴自己,『欸,尚綺,就做了!就即興吧!』於是我去租了一間教室跳舞,租金還滿貴的,然後一邊跳一邊看鏡子裡的自己,但怎麼做都覺得好醜......離比賽只剩一週時,我決定不再看鏡子,閉上眼睛隨便做,但,要做到身體感覺很舒服。做到這樣的程度後,我就去比賽。」

孫尚綺的《DialogueⅡ》一路過關斬將,決賽時他一跳完,觀眾和評審歡呼不斷。儘管反應熱烈,他不願多想,畢竟入圍決選的參賽者多來自福克旺舞蹈學校、荷蘭舞蹈劇場等「大廠牌」,「我跟自己說,不得名沒關係,誠實地跳就好。」頒獎時,從第七名一路往前頒,最後只剩下一名來自漢堡的女編舞者和孫尚綺,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出,孫尚綺確認了越過瓶頸,找到自己的身體方法。

獲獎是一個樞紐,之後,孫尚綺先後和威廉佛塞(William Forsythe)與莎夏.瓦茲(Sasha Waltz)的舞團工作,同時展開獨立編創之路,他「兼具東方與西方」的當代身體風格,開始被德國舞壇辨識、注意。

好的文本就是一個舞譜
 

孫尚綺的舞作是從文學改編開始的。《DialogueⅡ》的靈感來自英國劇作家莎拉.肯恩自盡前的遺作《4.48精神異常》(4.48 Psychosis),之後,孫尚綺再次根據此作發表較長的《4.48》。除此之外,貝克特的《無言劇》和中國神話故事《女媧》,也成為他的創作素材。

孫尚綺回憶初次接觸莎拉.肯恩的作品時,就被強烈觸動,身體的靈感源源不絕,「她的文字簡潔、力量強,會讓我連結到自己的生命經驗,在閱讀時就情不自禁很想動身體」,從那次開始,孫尚綺愛上文字作品,「我認為一個好的文學作品是in body的,會讓身體不斷產生反應;可以說,好的文本就是一個舞譜。」

從有明確意義的文字作品轉換為抽象不可言說的舞蹈,是難度頗高的轉譯,孫尚綺和文本工作的方式,是從能喚起自己生命經驗的文本出發,找到一組核心關鍵字。「好比書中出現『愛上一個不存在的人』這樣一句話,我就會和舞者或演員一起發展這個主題,去找如何用身體表達。」

然而,此次為雲門舞集春鬥創作的《屬輩》,沒有文本作為憑依,對孫尚綺和合作舞者來說,都是一大挑戰。孫尚綺的靈感來自再柏林地鐵看見的一個中年女子,精神異常加上神經系統也有問題,讓她呈現身體和精神無法統整的狀態,也讓她與其他人格格不入,從而激發孫尚綺關注身體與心靈間的曖昧地帶,「我想去探討身體和心靈之間的交錯--去玩味那之間的關係。」

他坦承這次創作,不若以往有文本有明確主題,那種持續在尋找的狀態很容易製造不安,但與舞者一起勾勒出定位和作品形狀,賦予那些無可言說的情緒形體,永遠都是膠著又迷人的。如同閉上眼睛把自己交給身體,跳出對憂鬱與生命共存的真實感受,孫尚綺說,他的準則依舊是:「這樣做,到底是不是我真實想表達的?」
轉載自2011. 3. PAR表演藝術雜誌


2012年7月20日 星期五

舞者Fernando的早餐私密告白


尚綺說,三個舞者已經快要被這作品的複雜度搞得要發神經病了,但是令人驚嘆的是,他們又要跳舞又要演戲,又要記編舞走位又要即興,又要拍對方還得拍自己,竟然還是完美地完成每一次的細膩度。

即便如此,舞者們還是很認真地抽空跟我們分享,還自己拍下他們專屬的早餐照片。這回首先介紹,號稱身材完美如米開朗基羅的大衛,西班牙舞者Fernando。他竟然還擁有生化學MA學位。但別擔心,他是個對早餐還有著海洋假期眷戀的青春舞者,也像盧廣仲一樣高呼「每天都要吃早餐!」

西班牙陽光男孩Fernando,要在早餐時刻就融化你!


最難忘的早餐時刻:

當我回西班牙的時候,我和我的家人常常一起在海邊度過將近一個月。

我爸爸總是起得很早,又睡不回去,所以他總是獨自為大家準備了豐盛的早餐(因為很不幸的,我們全家其他人都沒有他那種毫不費力每天早起的祕訣),裡面有水果、穀片和蛋,這是我覺得最棒的早餐。

我喜歡早餐吃很多。像是有些旅館早上會有無限量供應的早餐吧,那會令我感覺人生真的很美好!!!

我總是很難從床上爬起來,我是那種經常遲到的人,所以我只能在出門前狼吞虎嚥的吃吐司配茶,或是邊跑邊吃。
但是無論吃得怎麼隨便,我一定要吃早餐。



關於《早餐時刻》的想法,太難形容了,我現在只能說:

隨興
耐人尋味
精準 
美麗 
二十世紀的默劇電影
音樂性
電視節目





舞者&錄像手 / Fernando Balsera Pita
爾南多‧巴爾賽拉‧皮塔




《早餐時刻》挑戰胃口

新頭殼newtalk 2012.07.16 林育立/柏林報導

「道具就一張桌、三張椅、一顆蕃茄加一對天使翅膀,三名主角拿攝影機互拍,搭配即興演出的爵士樂和銀幕上放大的肢體,一開始觀眾應該會不知所措」,旅居柏林的青年編舞家孫尚綺,一向勇於突破藝術表現的框架,8月他將率來自歐洲6個國家的藝術家在台北藝術節推出全新作品《早餐時刻》,再度挑戰台灣觀眾的胃口。



繼入圍台新藝術獎的《走快一點,型男》、和去年與雲門舞集2合作的《屬輩》後,這是孫尚綺第三度以編舞家的身份返台創作,「我的作品在台灣反應很兩極,不喜歡的人說動作太少、太抽象,都沒在跳舞」,孫尚綺苦笑說。

《早餐時刻》以早餐桌上的情慾流動為主題,揉雜舞蹈、攝影運鏡技巧、影像剪接和即興音樂等不同的藝術專業領域;對孫尚綺來說,舞蹈、戲劇、影像和音樂不存在界線,端看創作者如何運用,「我的責任比較像是編劇和導演,架構設定好後,就讓舞者和音樂家自由發揮」。

簡潔的舞台上,舞者邊跳邊拍快速走位,由曾在柏林列寧廣場劇院(Schaubühne am Lehniner Platz)工作過、具有豐富影像經驗的柯茲斯多夫操刀剪接,投影在銀幕的彩色/黑白畫面不時跳接,鋪陳的是過往記憶與當下清醒之間的辯證關係,舞台的一角,還有芬蘭音樂家馬庫斯的電吉他隨機演出。

表面看來,《早餐時刻》似乎沒有條理,事實上架構嚴謹,「我們用了兩百多個分鏡,每一場景的換接都非常精準,不容一點閃失」,孫尚綺得意的說,「像這樣揉雜舞蹈與錄像、而且切換這麼快的作品,連在歐洲的劇院舞台上也很少見」。

10年前隻身到歐洲的舞團闖蕩,5年前在柏林落腳,開始以編舞家的身份創作,孫尚綺自陳備受德國舞蹈傳統的啟發,尤其是20世紀初瑪麗.魏格曼(Mary Wigman)用身體說故事的「表現性舞蹈」(Ausdruckstanz)精神、和在碧娜.鮑許(Pina Bausch)手中發揚光大的舞蹈劇場(Tanztheater),「不需要文字,光舞蹈和動作就能說故事,儘管肢體的表演可以即興,整部作品的結構和骨幹還是建立在劇場的邏輯」,孫尚綺這樣描述他對舞蹈劇場的定義。

柏林是年輕藝術家的麥加,現年才35歲的孫尚綺默默耕耘多年,終於在歐洲舞蹈界冒出頭,今年夏天才在波蘭教完舞,又匆匆趕到比利時、希臘和西班牙巡迴演出,德國最重要的舞蹈雜誌《Tanz》,上月還特地專文介紹這位來自亞洲的新星。

孫尚綺說,儘管《早餐時刻》在台北首演後將在歐洲巡迴,他最在意的還是台灣觀眾的反應,「希望大家敞開心胸來看這部前衛的跨界製作」。


轉載自新頭殼網站報導:http://newtalk.tw/news_read.php?oid=27177

編劇Gordon的早餐私密告白

是的,《早餐時刻》雖然是一齣現場拍攝的舞蹈電影,但它其實是有文本編劇的喔!
人家Gordon在柏林可是頂頂大名,但是編舞家尚綺竟然好大膽子,一直請他修文本,修到最後只勝動作,完全沒有任何語言在台上。
雖然對台灣觀眾來說這樣很無國界,但也好好奇最後到底寫了什麼。這是一個新的創作概念,編劇提供文字,讓舞者發展肢體、錄像家剪接畫面,所以雖然沒有語言,但處處都藏在作品背後呢!



以下是Gordon的柏林傳真,要和我們聊聊他的早餐時刻:


有一天我起床,還記得是禮拜天早上。我為自己準備好早餐,抽了一根菸,做了一個三明治。我坐下,在我前面,有一台俄國lomo相機倒在桌上。那是我昨天在跳蚤市場買的,當時我覺得自己真是太幸運了,後來才發現相機壞了。



我一邊吃早餐,一邊開始拆解這台相機,打算把它修好。但這件事並不容易,所以我又倒了第二杯咖啡。但是組裝完畢之後,相機還是不能用。於是我又從頭再來一遍。那時我的早餐已經吃了三個小時了。

我感到有點沮喪,但我不想放棄。我把咖啡換成紅酒,把這個俄國鬼東西拆了又裝、裝了又拆。我不記得我把相機的功能來來回回試了多少次,但我把整個機械結構都摸清楚了。白天就這樣過去了,而我還穿著睡衣。與此同時,紅酒在我的意識狀態發揮作用,應該說是令我「喪失了現實感」。




長話短說,二十個小時之後,我站了起來。這個俄國鬼東西贏了。我決定躺回床上去。這是我生命中最長的一次早餐。後來我就把那台lomo扔了。





關於《早餐時刻》的創作:


儘管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早餐時刻》其實是一個在美學上非常具有野心的作品。它要表現的是邊緣:感受的邊緣,意識的邊緣,存在的邊緣。但同時它又不把任何東西排除到邊緣之外,即使是一顆番茄也不例外。






文本編創 / Gordon Florenkowsky 戈登‧佛羅杭柯斯基
《早餐時刻Breakfast》不受限於他的文字,但相反地,他得一改再改,提供所有動作和畫面的源頭與概念,規則是只能越改越短,越來越趨概念化。據說,他已經從十頁改到五頁、改到三頁、改到只剩幾句句子和單字,他...,也快抓狂了吧!相信最後的文本一定像首精鍊的詩。

活躍於柏林的劇作家,作品遍及各式文類,風格簡練深入。於Ernst Busch戲劇學院和柏林藝術大學帶領工作坊。和歐思特麥耶合作改編莎拉肯恩之作,備受好評。曾與尚綺合作過以Sarah Kane4.48為主題的作品《4.48/無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