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29日 星期日

唱歌小姐說:「孫尚綺,多帶些作品回來吧。」

【唱歌小姐細膩的《屬輩》觀後感】


轉載自:「唱歌愛唱歌」部落格
http://blog.roodo.com/ifictee/archives/15469391.html



去年到柏林,有一天晚上去聽劉克襄訪德的新詩朗誦會,席間定居柏林多年的作家陳思宏問我,今晚台灣的編舞家孫尚綺有演出唷,要去看嗎?

不知道是懶得再往外走好長好冷的路還是其他我忘記的原因,說不了。但沒和孫尚綺錯過太久,舊曆年前,我就去雲門八里的排練場採訪他,在國外奮鬥多年後,曾是雲門2舞者的他受邀回團編舞,發表作品《屬輩》。

孫尚綺的外型有點貴族氣息,纖長的脖子讓我印象很深。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的意志力全部凝集那看起來細長的頸中。

當天是粗排,有幾個畫面令我印象深刻,但畢竟是發展中的雛形,我只模糊抓到了「人趨近於獸」的動作質地,和一縷寂寞流淌的氣味。

他的舞者不太跳舞。歐陸這幾年流行「不跳舞」,但我很好奇總能跳出美美動作的雲門舞者,在不跳舞的拘限下,會如何詮釋這支作品?




過了近兩個月,春鬥正式登台。作品排序是黃翊的《機械提琴:交響計畫之一》、布拉瑞揚《出遊》、中場休息後接著孫尚綺的《屬輩》,再以鄭宗龍的《牆》作結。

四個編舞家的作品各有意趣:黃翊讓身體操控樂器的聰明,布拉瑞揚的敘事結構充滿張力,鄭宗龍的場面大氣且舞者跳的痛快淋漓。在他們之中,孫尚綺的舞是最「不美」的,但看到結尾處,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一眨眼,坐在我前面的一個中年男人,和我同時伸手擦拭眼角。

《屬輩》由五位舞者:楊淩凱、李尹櫻、侯怡伶、葉文榜、郭少麒和吉他手/演唱謝華洲共同演出。觀眾中場進場時,所有演員/舞者已在台上進行動作。舞台上,一道長長的白色矮牆,前面豎立三棵平板而造型簡單的雕刻樹,流露出一種淒清的氛圍。

燈光逐漸暗去,二十分鐘左右的演出開展。結構並不複雜,大抵是六個演員輪流擔任主角,組成了一則人生的斷片風景。首先是楊淩凱的黑衣女子,開場時她以屁股朝向觀眾趴在地上,隨後屁股蹶向半空,伴隨著上半身的不斷抽動,濃濃的動物性肢體,一開始就挑釁著觀眾。起身的女子四處遊走、尋找,卻總與舞台上其他人成對立兩方;不知何時,眾人圍至她身後,一堆手伸向她的軀體、面部,撫弄她,揉捏她,覆蓋她的臉......我想起Pina Bausch的《交際場》中,也有一幕女子被眾男性圍繞觸碰身體的段落,但,比起七○年代碧娜以近乎把玩的肢體語彙,暗示著兩性間含蓄而粗暴的權力,孫尚綺在這裡使用的揉捏和覆蓋,更直接暴力,楊淩凱也絕非被操弄的洋娃娃,她的面無表情、凝止不動,像是逐漸陷於泥沼卻毫不掙扎聲張的,沉默的個體。

第一個段落結束,群體恢復在場上走動著,第二組的侯怡伶和郭少麒,在舞台左下角展開了他們簡單而令人寒毛直豎的「故事」:男女的身體貼近彼此,女子在兩人互動中發出歡欣的高亢笑聲,她不斷不斷笑著,男子似乎被激怒似的,不知是了嚇阻還是想維繫女子的笑聲,而逐漸對女子又拋又摔,以各種像遊戲又像施暴的動作拉扯著女子身體。而她還在笑,還在笑,不停地笑。男子逃離,站在角落裡氣喘吁吁,女子從背後悄悄襲向他,潛進他身體,套走了他的衣物。光著上半身的男人離開。穿上男子衣服的女子,走向場上另一個有著貓樣動作的男人,粗暴地脫光他身上的衣服。男子和女子的故事結束了,兩個男子緩步走向舞台唯一小小的高台,預備他們的雙人舞。

在雙男雙人舞進行前,穿著青黃色洋裝的李尹櫻,忽然從角落向對岸的眾人發出鳥鳴般的呼聲。高亢、試探,如在尋找同伴,但她沒得到回應,隨著不間斷的非人的呼聲,她成為台上的異端,但說是異端,更像被蓄意忽略的存在。她走到台前,身體不斷抽搐,呼喊漸成為哭聲,那劇烈的身體動作,孤獨地在台前暗處持續一抽一張,而台下的我們觀看著......
我想起童年時曾看過一次相似的景象:一個住在附近、身材胖大的女生,媽媽要我不可以接近她,因為她「有病」。那天,門外走廊傳來一陣碰撞,我跟著媽媽走出門,看見她把我們擺在地上的盆栽撞倒了,劇烈地抽動身體,嘴巴吐著白泡泡。她躺在地上,人們站著,圍著她,觀看......

那抽搐的身體是病,但最終轉過頭去,假裝沒看見,將那觀看拋諸腦後的我,我們,得的又是什麼病?

這個片段也引我想起一個月前來台演出的Alain Platel編舞的Out of Context。出身特殊教育的Platel發展出一套神經疾病的肢體語彙,舞者以抽搐、扭曲的顏面表情將舞蹈提取出另一種觀看的向度。在Out of Context中就出現這樣的片段:所有舞者趴在地上,抬起臉孔和上半身,扭曲抽動著。然而當時並沒有特殊的體會,只覺「啊,這就是人們說的C de la B的特殊風格」;反倒是看著《屬輩》中那劇烈擺動的身體時,我感受到身體擁有者的孤單、恐懼,和觀看者內在遙相呼應的孤單與恐懼。

另一邊的舞台暗處,在舞台上游盪的黑衣女子也坐下來,疲倦而靜默的姿態。

狹窄的高台上,兩個男舞者侷限地站在上頭,衣服被剝光、僅著內褲的舞者屈身繞向赤裸上半身的舞者身軀,兩人形成一種特技般的組合,宛如十字。著內褲的舞者在上半身赤裸的舞者身上不斷變換位置地攀爬、穩定自己。光線射向他們。他們是台上唯一不是獨自一人的。那身體姿態抽空了情緒,觀眾光是看著他們兩人如何穩住彼此,撐住和被撐住,依靠和吸附的關係。

而奇特的,這最聚焦於肉身的段落,卻有種難以形容的神聖感。

抱著吉他在台上走動,身體型態與舞者不能說沒有差異感的謝華洲,開始彈奏旋律,而非前面不協調的聲響。同時,搶奪男子衣服的女子將牆前面的樹一一搬往緩步走動的謝華洲身旁,像在為他造一條林中路。樹木背後的日光燈光赤裸裸地在觀眾眼前發光,荒蕪如此,然而謝華洲抒情唱著的,是Little Bird(by Scott Matthew):

happy songs, they've work for some/if I'm not wrong, this is my first one/now that I have stopped my crying/peck a kiss upon this smile/I am absolutely true/I love you/I love you


在迴盪的「我愛你」中,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卻不是為了這三個字表相經常指涉的愛,而是拆下白樹,蒼白白牆上的日光燈,如此真實,如此不美,卻也這麼美。



平心而論,《屬輩》的結構和轉場方式應當還有調整空間,比如說,我覺得在場上走動的群眾輪流主秀,這樣的方式有點過於理所當然;作為一個小品,情感雖飽滿,但我忍不住想,許多如電影特寫般細微牽動的肢體,若是發生在規模較小,表演者與觀眾關係更緊密的空間,或許力道會更深更強。

整個觀賞經驗中,我也不時想起蔡明亮的電影。那性別關係的流動,彷彿城市地表下大量潛流的孤寂感,徘徊在獸與人之間的動物感傷,還有早期蔡明亮電影中不美為美的視覺風格。於冷冽空間中兀自移動著的人們,或有一瞬爭取到被觀看的存在,又遁回自己的角落,透過這個微型的浮世繪,我們也想自己被看見或不被看見的片刻......

孫尚綺曾在訪談最後告訴我,他正在嘗試類似默劇的表演風格,從跳舞慢慢伸向戲劇動作的企圖,在《屬輩》中也十分明確,孫尚綺令舞者極盡收歛肢體,幾位演出者的聲音表現和層次轉折也富渲染力。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在不跳舞和舞蹈劇場等路途中找到怎樣的蹊徑?無論如何,孫尚綺,多帶些作品回來吧。

孫尚綺:好的作品,會讓身體不由自主產生反應


文 / 鄒欣寧
二○○一年,年輕的男舞者孫尚綺決定離開台灣,到德國跳舞。從紐倫堡、思圖卡特、再到法國里昂,最後落腳柏林。九年的時光,孫尚綺從舞團簽約舞者,變成自由舞蹈工作者;從一個沒沒無聞的台灣舞者,變成榮獲思圖卡特國際獨舞藝術節編舞金牌獎、國際藝術節邀演不斷的耀眼新秀。當年迫使他離開台灣的理由,說來這麼簡單:「我覺得我的身體可以做更多,但在台灣,我找不到一個舞團可以讓我這麼做。」

在德國沉潛醞釀,他不斷試探身體到底能做多少,成果令國外舞評讚嘆。一支獨舞作品《DialogueⅡ》從思圖卡特一路席捲了德、法藝術節,舞評形容他「展現了亞洲身體的美麗」,更預言他將成為亞洲舞者備受矚目的新代表。儘管獲得如此高規格的肯定,孫尚綺還沒停止尋找--舞蹈,或說身體,和人類心靈形成了怎樣的交錯糾結?該如何用身體傳達內心幽微的思緒與情感?

帶著這樣的質問,孫尚綺受雲門邀請,回台灣創作了與過去風格不同的新作,《屬輩》。



閉著眼,跳上國際獨舞大賽舞台

在德國,孫尚綺起初在紐倫堡現代舞團工作。藝術總監賞識他,提供許多編舞創作的機會,但五年下來他漸漸感覺不足,「在德國劇院工作,很像公務員。我想做一些不同的事情,給自己更多時間思考。」

○七年,他義無反顧地離開舞團,從南德搬到柏林這個逐漸耀眼的藝術之都。在孫尚綺眼中,柏林雖然比南德髒亂、無序,但整個城市在一種「尋找自己到底是什麼」的整體氛圍中,什麼事情都沒有絕對性、對外來文化的包容力極大,各方藝術都能匯集於此,這種沒有定位的姿態,與當時想找方向的他十分投契,就這麼住下來,再一次從頭開始。

在柏林,孫尚綺不只成為一名自由工作者,也回學校重做學生。就讀編導研究所時,德國理性周嚴的思考方式,讓孫尚綺重新審核了過去累積的專業經驗及人生歷練,這些過程帶來很大的幫助:「它不是教我怎樣做,而是幫助我如何把心裡想說的事情、把腦海裡的事情轉換為舞蹈」。

同年另一個影響孫尚綺人生的關鍵,是思圖加特國際獨舞藝術節。初搬到柏林時,他正遭遇「卡關」的瓶頸:柏林的自由藝術工作者不計其數,他想專心創作,不想為了謀生計做其他工作,但自己能否在藝術人海中被看見?自我質疑和低潮,讓孫尚綺差點放棄跳舞,跟著朋友開咖啡店。幸而獨舞藝術節給了他豁出去的勇氣。

「決定參賽後,Idea都有了,我告訴自己,『欸,尚綺,就做了!就即興吧!』於是我去租了一間教室跳舞,租金還滿貴的,然後一邊跳一邊看鏡子裡的自己,但怎麼做都覺得好醜......離比賽只剩一週時,我決定不再看鏡子,閉上眼睛隨便做,但,要做到身體感覺很舒服。做到這樣的程度後,我就去比賽。」

孫尚綺的《DialogueⅡ》一路過關斬將,決賽時他一跳完,觀眾和評審歡呼不斷。儘管反應熱烈,他不願多想,畢竟入圍決選的參賽者多來自福克旺舞蹈學校、荷蘭舞蹈劇場等「大廠牌」,「我跟自己說,不得名沒關係,誠實地跳就好。」頒獎時,從第七名一路往前頒,最後只剩下一名來自漢堡的女編舞者和孫尚綺,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出,孫尚綺確認了越過瓶頸,找到自己的身體方法。

獲獎是一個樞紐,之後,孫尚綺先後和威廉佛塞(William Forsythe)與莎夏.瓦茲(Sasha Waltz)的舞團工作,同時展開獨立編創之路,他「兼具東方與西方」的當代身體風格,開始被德國舞壇辨識、注意。

好的文本就是一個舞譜
 

孫尚綺的舞作是從文學改編開始的。《DialogueⅡ》的靈感來自英國劇作家莎拉.肯恩自盡前的遺作《4.48精神異常》(4.48 Psychosis),之後,孫尚綺再次根據此作發表較長的《4.48》。除此之外,貝克特的《無言劇》和中國神話故事《女媧》,也成為他的創作素材。

孫尚綺回憶初次接觸莎拉.肯恩的作品時,就被強烈觸動,身體的靈感源源不絕,「她的文字簡潔、力量強,會讓我連結到自己的生命經驗,在閱讀時就情不自禁很想動身體」,從那次開始,孫尚綺愛上文字作品,「我認為一個好的文學作品是in body的,會讓身體不斷產生反應;可以說,好的文本就是一個舞譜。」

從有明確意義的文字作品轉換為抽象不可言說的舞蹈,是難度頗高的轉譯,孫尚綺和文本工作的方式,是從能喚起自己生命經驗的文本出發,找到一組核心關鍵字。「好比書中出現『愛上一個不存在的人』這樣一句話,我就會和舞者或演員一起發展這個主題,去找如何用身體表達。」

然而,此次為雲門舞集春鬥創作的《屬輩》,沒有文本作為憑依,對孫尚綺和合作舞者來說,都是一大挑戰。孫尚綺的靈感來自再柏林地鐵看見的一個中年女子,精神異常加上神經系統也有問題,讓她呈現身體和精神無法統整的狀態,也讓她與其他人格格不入,從而激發孫尚綺關注身體與心靈間的曖昧地帶,「我想去探討身體和心靈之間的交錯--去玩味那之間的關係。」

他坦承這次創作,不若以往有文本有明確主題,那種持續在尋找的狀態很容易製造不安,但與舞者一起勾勒出定位和作品形狀,賦予那些無可言說的情緒形體,永遠都是膠著又迷人的。如同閉上眼睛把自己交給身體,跳出對憂鬱與生命共存的真實感受,孫尚綺說,他的準則依舊是:「這樣做,到底是不是我真實想表達的?」
轉載自2011. 3. PAR表演藝術雜誌


2012年7月20日 星期五

舞者Fernando的早餐私密告白


尚綺說,三個舞者已經快要被這作品的複雜度搞得要發神經病了,但是令人驚嘆的是,他們又要跳舞又要演戲,又要記編舞走位又要即興,又要拍對方還得拍自己,竟然還是完美地完成每一次的細膩度。

即便如此,舞者們還是很認真地抽空跟我們分享,還自己拍下他們專屬的早餐照片。這回首先介紹,號稱身材完美如米開朗基羅的大衛,西班牙舞者Fernando。他竟然還擁有生化學MA學位。但別擔心,他是個對早餐還有著海洋假期眷戀的青春舞者,也像盧廣仲一樣高呼「每天都要吃早餐!」

西班牙陽光男孩Fernando,要在早餐時刻就融化你!


最難忘的早餐時刻:

當我回西班牙的時候,我和我的家人常常一起在海邊度過將近一個月。

我爸爸總是起得很早,又睡不回去,所以他總是獨自為大家準備了豐盛的早餐(因為很不幸的,我們全家其他人都沒有他那種毫不費力每天早起的祕訣),裡面有水果、穀片和蛋,這是我覺得最棒的早餐。

我喜歡早餐吃很多。像是有些旅館早上會有無限量供應的早餐吧,那會令我感覺人生真的很美好!!!

我總是很難從床上爬起來,我是那種經常遲到的人,所以我只能在出門前狼吞虎嚥的吃吐司配茶,或是邊跑邊吃。
但是無論吃得怎麼隨便,我一定要吃早餐。



關於《早餐時刻》的想法,太難形容了,我現在只能說:

隨興
耐人尋味
精準 
美麗 
二十世紀的默劇電影
音樂性
電視節目





舞者&錄像手 / Fernando Balsera Pita
爾南多‧巴爾賽拉‧皮塔




《早餐時刻》挑戰胃口

新頭殼newtalk 2012.07.16 林育立/柏林報導

「道具就一張桌、三張椅、一顆蕃茄加一對天使翅膀,三名主角拿攝影機互拍,搭配即興演出的爵士樂和銀幕上放大的肢體,一開始觀眾應該會不知所措」,旅居柏林的青年編舞家孫尚綺,一向勇於突破藝術表現的框架,8月他將率來自歐洲6個國家的藝術家在台北藝術節推出全新作品《早餐時刻》,再度挑戰台灣觀眾的胃口。



繼入圍台新藝術獎的《走快一點,型男》、和去年與雲門舞集2合作的《屬輩》後,這是孫尚綺第三度以編舞家的身份返台創作,「我的作品在台灣反應很兩極,不喜歡的人說動作太少、太抽象,都沒在跳舞」,孫尚綺苦笑說。

《早餐時刻》以早餐桌上的情慾流動為主題,揉雜舞蹈、攝影運鏡技巧、影像剪接和即興音樂等不同的藝術專業領域;對孫尚綺來說,舞蹈、戲劇、影像和音樂不存在界線,端看創作者如何運用,「我的責任比較像是編劇和導演,架構設定好後,就讓舞者和音樂家自由發揮」。

簡潔的舞台上,舞者邊跳邊拍快速走位,由曾在柏林列寧廣場劇院(Schaubühne am Lehniner Platz)工作過、具有豐富影像經驗的柯茲斯多夫操刀剪接,投影在銀幕的彩色/黑白畫面不時跳接,鋪陳的是過往記憶與當下清醒之間的辯證關係,舞台的一角,還有芬蘭音樂家馬庫斯的電吉他隨機演出。

表面看來,《早餐時刻》似乎沒有條理,事實上架構嚴謹,「我們用了兩百多個分鏡,每一場景的換接都非常精準,不容一點閃失」,孫尚綺得意的說,「像這樣揉雜舞蹈與錄像、而且切換這麼快的作品,連在歐洲的劇院舞台上也很少見」。

10年前隻身到歐洲的舞團闖蕩,5年前在柏林落腳,開始以編舞家的身份創作,孫尚綺自陳備受德國舞蹈傳統的啟發,尤其是20世紀初瑪麗.魏格曼(Mary Wigman)用身體說故事的「表現性舞蹈」(Ausdruckstanz)精神、和在碧娜.鮑許(Pina Bausch)手中發揚光大的舞蹈劇場(Tanztheater),「不需要文字,光舞蹈和動作就能說故事,儘管肢體的表演可以即興,整部作品的結構和骨幹還是建立在劇場的邏輯」,孫尚綺這樣描述他對舞蹈劇場的定義。

柏林是年輕藝術家的麥加,現年才35歲的孫尚綺默默耕耘多年,終於在歐洲舞蹈界冒出頭,今年夏天才在波蘭教完舞,又匆匆趕到比利時、希臘和西班牙巡迴演出,德國最重要的舞蹈雜誌《Tanz》,上月還特地專文介紹這位來自亞洲的新星。

孫尚綺說,儘管《早餐時刻》在台北首演後將在歐洲巡迴,他最在意的還是台灣觀眾的反應,「希望大家敞開心胸來看這部前衛的跨界製作」。


轉載自新頭殼網站報導:http://newtalk.tw/news_read.php?oid=27177

編劇Gordon的早餐私密告白

是的,《早餐時刻》雖然是一齣現場拍攝的舞蹈電影,但它其實是有文本編劇的喔!
人家Gordon在柏林可是頂頂大名,但是編舞家尚綺竟然好大膽子,一直請他修文本,修到最後只勝動作,完全沒有任何語言在台上。
雖然對台灣觀眾來說這樣很無國界,但也好好奇最後到底寫了什麼。這是一個新的創作概念,編劇提供文字,讓舞者發展肢體、錄像家剪接畫面,所以雖然沒有語言,但處處都藏在作品背後呢!



以下是Gordon的柏林傳真,要和我們聊聊他的早餐時刻:


有一天我起床,還記得是禮拜天早上。我為自己準備好早餐,抽了一根菸,做了一個三明治。我坐下,在我前面,有一台俄國lomo相機倒在桌上。那是我昨天在跳蚤市場買的,當時我覺得自己真是太幸運了,後來才發現相機壞了。



我一邊吃早餐,一邊開始拆解這台相機,打算把它修好。但這件事並不容易,所以我又倒了第二杯咖啡。但是組裝完畢之後,相機還是不能用。於是我又從頭再來一遍。那時我的早餐已經吃了三個小時了。

我感到有點沮喪,但我不想放棄。我把咖啡換成紅酒,把這個俄國鬼東西拆了又裝、裝了又拆。我不記得我把相機的功能來來回回試了多少次,但我把整個機械結構都摸清楚了。白天就這樣過去了,而我還穿著睡衣。與此同時,紅酒在我的意識狀態發揮作用,應該說是令我「喪失了現實感」。




長話短說,二十個小時之後,我站了起來。這個俄國鬼東西贏了。我決定躺回床上去。這是我生命中最長的一次早餐。後來我就把那台lomo扔了。





關於《早餐時刻》的創作:


儘管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早餐時刻》其實是一個在美學上非常具有野心的作品。它要表現的是邊緣:感受的邊緣,意識的邊緣,存在的邊緣。但同時它又不把任何東西排除到邊緣之外,即使是一顆番茄也不例外。






文本編創 / Gordon Florenkowsky 戈登‧佛羅杭柯斯基
《早餐時刻Breakfast》不受限於他的文字,但相反地,他得一改再改,提供所有動作和畫面的源頭與概念,規則是只能越改越短,越來越趨概念化。據說,他已經從十頁改到五頁、改到三頁、改到只剩幾句句子和單字,他...,也快抓狂了吧!相信最後的文本一定像首精鍊的詩。

活躍於柏林的劇作家,作品遍及各式文類,風格簡練深入。於Ernst Busch戲劇學院和柏林藝術大學帶領工作坊。和歐思特麥耶合作改編莎拉肯恩之作,備受好評。曾與尚綺合作過以Sarah Kane4.48為主題的作品《4.48/無標題》。


〈光〉


文 / 陳思宏

舞者好友孫尚綺在柏林知名的舞蹈劇場「十一號碼頭」Dock 11推出新作《4.48/無題》,這齣舞作蒐集了歷史上許多文人、病患在生死關頭時所留下的文字,用舞蹈劇場的形式,解剖人類心理的陰鬱區塊。我在首演前幾天來到了排練室,與尚綺一起觀看他們辛苦排練的成果。

尚綺在這齣作品裡讓表演者在象徵「牆」的佈景前延展肢體,心靈被牆囚禁,那些生死遺言與身體的輪軸纏繞,糾葛出詩意的生命困境。我坐在角落凝視眼前表演者,汗水隨著激烈舞動滴落,呼吸跟著表演節奏緩慢或急促,瞳孔被專注撐大。陽光穿過窗戶,溫柔地貼附在舞者的皮膚上。那皮膚,晶瑩發光。





突然,我異常想念在臺灣劇場的日子。多年前,我曾是個劇場演員,把台詞塞進腦中記憶夾層,在排練室裡與同學們一起創作。其實所謂的排練室,就是某人家裡客廳、夏日午後的榕樹下、甚至人來人往的街頭,反正只要有足夠的空間讓演員奔跑、導演嘶吼,就是美好的排練場所。排練是交付信任的過程,演員要把身體繳械,那些尷尬放不開的稜角全都要放下,放心地把自己交給導演,逐步進入劇中的角色。

時常,做戲的熱情與經費呈現即大反差,胡亂找贊助,連巷口的雞排攤都收到我們的演出贊助企劃書。記得有一次,根本沒錢租某個導演要的燈,某位同劇演員說了一句話:「沒燈?沒關係,我們演員自己會發光。」

觀看尚綺起舞,我也總看到光芒。他幾年前從台灣來德國考舞團,在紐倫堡國家劇院當全職舞者,之後來到柏林發展自己的舞蹈生涯,與德國頂尖的編舞家合作,一年到頭世界到處巡演,以色列、義大利、法國、瑞士都有他的蹤跡。他身體的延展性總讓我讚嘆,快速迴旋時展現肌肉的爆發,緩慢靜止時飽滿戲劇的張力。我常想像舞者身上有千萬個隱形的折線,因此可以做出那些我們這些關節老朽的平常人無法彎曲的角度。這些折線讓舞者可以蜷曲壓抑如受驚的犰狳,下一秒馬上伸展成滑行的飛鼠。而我覺得最迷人的一刻,就是當舞者狂放舞動之後,頭髮凌亂,汗水淋漓,濕透的舞衣貼著皮膚,舞台燈灑在舞者身上,那些身體折線都開始隱隱發光,舞台上的故事、要朗誦的詩、心靈的無形交流,請仔細看,都在那些光裡。



其實我很不願意稱尚綺為「臺灣之光」。這個詞彙被濫用,凡是臺灣人在國外有了收穫,就會被冠上這個頭銜。這個頭銜有缺乏民族自信心的嫌疑,彷彿一定要受到國外主流的肯定,才有被肯定的價值。而且這個「光」,直接指向「風光」或者「媒體曝光」,以掌聲大小為標準。但是,在德國我認識了許多臺灣創作人,他們「逆光」追尋,「韜光」低調,他們寫的書不太賣、投遞的企劃案等著被挖掘、躲在臥室裡譜出的音符等著發表。這些朋友跟尚綺都有個共同的特色:對藝術堅持,不浮誇嚷嚷自己的才華。在這個人人追尋「爆紅」的時代,我在這些人身上看到更沉穩長久的光。

我記得自己那次的演出,在拮据的經費下和劇場朋友完成了一次藝術的試煉。謝幕後,啃著雞排老闆贊助的香脆雞排,身體因熱情而燙熱。大家都在演出的過程裡,悄悄在心裡點亮一盞燈。那燈以商業觀點來看,根本是賠錢貨。但是那燈的光芒,引領著我們,往生命的理想航去。





出處:《叛逆柏林》,陳思宏著,健行文化出版

此文經作者同意轉載,若要分享,請註明出處。感謝

2012年7月16日 星期一

在劇場裡上演一場感官夢遊的電影


【早餐專文推薦】


圍牆轟然倒下,東西柏林相互擁抱狂喜與不安。這座城市充滿混雜魅力,看來頹廢叛逆卻包容衝擊與實驗,在世紀交替之際,成了年輕藝術家大展身手的天堂。

柏林的精采迷人,就像它自廢墟中重生,揮灑了滿街狂放不羈的城市塗鴉。合併後的東柏林空了,卻讓一堆貧窮藝術家進駐,猶如狂歡派對般地解放創作。

台灣編舞家孫尚綺旅居柏林創作多年,這座城市的熱情與冷靜在他的血液裡流竄。
他看到各角落的派對延續了生活精神上的釋放,但投資客的介入,扭曲了當初派對所隱含的空間解放和身體的自由意識。派對成了年輕人逃脫現實的最愛,卻也不免感傷。


尚綺決定回到極簡、回看身體最直接的感知。

就像他喜愛的德國當代教父級的藝術家李希特(Gerhard Richter),以模仿相片卻刻意失焦的攝影繪畫,為人類的抽象心靈造像。

從那好比電視訊號失調般的粗粒畫面,尚綺邀請我們進入朦朧顯影的房間,讓身體述說記憶、想像、速度和潛意識。他從早餐時刻開始提問。


※ ※ ※


早餐給人的印象通常是一天的開始;但如果,早餐時刻不是一種意義分明的斷裂,而是橫跨日與夜、睡與醒的疆界,延續夢境的起點?

尚綺寄來了在柏林排練的影片,兩男一女圍著一張方桌,一本正經和日常沒什麼不同。他們雙手在空空的桌上遊走,像是悄悄地獵捕覓食,也像緩緩運轉的機器,正逐漸進入規律的節奏。男女舞者相握彼此的手,將另一個男人遠遠地隔開,彷彿切割出夢與清醒的交界,測量現實的疏離,和迷濛的思緒。



崎動力舞蹈劇場的新作《早餐時刻》,是孫尚綺和德國劇作家Gordon Florenkowsky一起合作發想;後者與德國導演歐斯特麥耶合作緊密,擅長以精練文字塑造一針見血的戲劇張力。此次從極簡文本出發,將早餐的英文拆解為「break」和「fast」,探尋與拼貼早餐的各式聯想:早餐連結什麼記憶?早餐是否殘留前晚的思慮和夢魘?早餐打開的是一天的希望,還是日復一日的循環等等。


文本僅是創作的依據,尚綺抽離文字,將敘事濃縮成影像與肢體的交融,顛覆早餐印象,新詮斷裂的意義和慾望的衍生。

這幾年在柏林發展舞蹈生涯,尚綺的創作早已受到歐洲舞壇的肯定,一年四季巡演各國,又與頂尖編舞家如威廉‧佛塞、莎夏‧瓦茲等合作。他的養分來自旅居的世界觀,柏林這座當代藝術奔馳的城市,提供了舞蹈劇場結合多媒體與行為藝術的渥土。


身為瓦茲的客席編舞和舞者,尚綺在她的博物館系列作品中佔有重要位置,瓦茲的「身體建築」美學也形塑尚綺於身體與空間的對話特性。而尚綺個人的創作,喜以文學改編為本,直入人際關係裡竄動的疏離、心理的禁地,解剖身體與心靈的曖昧交錯。




還在發展即興的側錄,已可窺見尚綺編舞的獨特視角。
流暢的身體喚醒按耐不住的情慾,卻嘎然而止,以料理的手勢擠弄著身體和面部肌肉。或是躺在餐桌上的三顆頭,要醒不醒、醒不過來的泅泳。


簡單的身體姿態構成畫面上的超現實,令人聯想到布紐爾電影裡突兀的荒謬。探索那些隱藏在語言背後的情感,最後總會發現身體無法欺騙,尚綺的編舞也就自然地帶著默劇的詼諧與黑色幽默。


即席錄像是《早餐時刻》的另一大特色,舞者手持攝影機互拍、由錄像藝術家Krzysztof Honowski現場剪接投影;局部的身體和表情,在不完整裡映照慾望和誘惑。

Honowski曾和英國導演Katie Mitchell合作,以「解構劇場」(Deconstructed Theatre)完美結合劇場和電影。如2011在亞維農演出、改編史特林堡的《茱莉小姐》,將劇場化身為片場,現場實拍,以鏡頭與舞台表演的同時性,創新媒介表現。


在《早餐時刻》裡,尚綺的編舞緊密結合柔焦、失焦與特寫等鏡頭語言。螢幕上的特寫,對比舞台上的場面調度,形成「inside」、「outside」的流動趣味。在綜觀的劇場裡有微觀的螢幕,並以倒轉、重複與差異的肢體動作,編排出專屬朦朧夢境的感知和身體記憶。

相較於佩索亞所說「生活是一場偉大的失眠」,尚綺的《早餐時刻》則有種醒不過來的恍惚;也許,他和創作團隊為我們所烹調的早餐,是一場潛行於白晝的夢遊。

文 / 周伶芝






本文轉自臺北藝術節部落格:
http://bravotaf.pixnet.net/blog/post/45796524




【早餐最性感預告】

2012年7月12日 星期四

孫尚綺凝鍊獨舞,在莎夏瓦茲的《繼續》中承接上下

尚綺在柏林的亮眼成績,一直受到歐洲媒體關注;台灣的PAR表演藝術雜誌,其實也有持續報導。以下是摘自2010第216期的「城市藝波@柏林」,文字:陳思宏


莎夏‧瓦茲2010年的作品《繼續》擔綱當年「歐洲戲劇節」的開幕演出,這支舞延續瓦茲的博物館對話系列,跳出博物館空間,獨立成為完熟的鏡框舞台演出,台灣旅德舞者孫尚綺的獨舞,也在幕與幕之間扮演承接的重要角色。




《繼續》分兩幕,第一幕色調為黑,二十四位舞者在全體在台上群舞,其中搭配雙人舞、三人舞,舞者身體流暢,整幕毫無冷場,非常緊湊。


中場休息後,舞台地板鋪上一張大白紙,台灣舞者孫尚綺的獨舞扮演承接的重要角色,由黑轉進白;第二幕的舞者肢體內斂凝鍊,與第一幕的緊湊形成大反差。


舞者隨著身體律動,在白紙上畫下抽象線條。最後,一位男舞者掀開白紙,對角摺疊,舞作結束。黑白轉換,鏡框式的舞台裡的舞作,雖然舞衣、舞者、動作都完全延續之前的博物館對話系列,但《繼續》完熟,已經是個獨立的舞作。




Continu


by Sasha Waltz

「波茨坦舞蹈日」 旅歐台灣舞者綻光彩

「兩位舞者都是從台灣出發,孫尚綺到德國,蘇文琪到比利時,歐陸的衝擊在兩人身上綻放沈靜的力量,台灣舞者的實力讓人無法忽視。」



2011波茨坦舞蹈日

文:陳思宏

「波茨坦工廠」(Die Fabrik Potsdam)是波茨坦很重要的現代舞蹈中心,擁有完善的劇場與藝術家駐村空間,這裡鄰近柏林,與喧鬧的市區有段距離,駐村的舞者可在這裡專心創作,因此吸引了各國表演者來此發展新作品。由「波茨坦工廠」所舉辦的「波茨坦舞蹈日」(Potsdamer Tanztage)是這個中心的年度盛事,2011年的舞蹈日在五月廿五號到六月五號之間舉辦,有許多當代重要的舞團來此舞蹈節演出,主辦團隊展現了優秀的企劃能力,邀請到的節目非常吸引人,經典作品與前衛舞作同場獻藝,每年都吸引不少柏林人特地來此欣賞舞蹈。

今年的「波茨坦舞蹈日」很台灣,曾擔任雲門舞集身體指導的王薔媚受邀在舞蹈節期間主持太極導引與「漂浮身體」(Floating Body)舞蹈工作坊,旅德台灣舞者孫尚綺與台新藝術評審獎得主蘇文琪受邀同場演出,台灣獨立舞蹈工作者的努力,持續受到國際矚目。

大師經典之作開幕

法國編舞家瑪姬‧瑪漢(Marguy Marin)的1981年經典作品《May B》,曾在台灣演出造成轟動,這次則是受邀為「波茨坦舞蹈日」開幕作。這齣現代舞史上很重要的經典之作,以貝克特作品為靈感,搭配舒伯特的音樂,讓扭曲醜怪的的人體姿態在舞台上探討人在社會裡共存的空虛與不安。瑪姬‧瑪漢是法國當代舞壇的先驅,《May B》開創了全新的舞動醜怪美學,為1980年代的歐洲舞蹈開創了新的路線。主辦單位把這個經典作品當做舞蹈節開場,希望讓觀眾自己評斷,這樣一齣舞蹈史上留名的作品,是否在新世紀還有撞擊視覺的力道?還是單純只是宛如舞蹈史書在眼前立體上演,變成3D版的歷史回顧?瑪姬‧瑪漢創作不懈,這齣早期的作品可看見大師卅年前的大膽實驗,對比其新創作,舞蹈家的進化歷歷在目。

來自英國柏明罕的舞團「史丹的咖啡館」(Stan’s Café)則是帶來《康絲坦絲‧布朗的清潔》(The Cleansing of Constance Brown),七位表演者在兩公尺寬、十四公尺深的狹長舞台佈景裡,詮釋六十八個角色。「史丹的咖啡館」擅長用舞蹈劇場的語彙,辯證人類社會的權力鬥爭。《康》的舞台設計極度壓縮觀眾視野,視線裡只剩一個往上舞台延伸的狹窄長廊。長廊裡,七位表演者不說台詞,只用肢體表現辦公室裡的鬥爭、監獄裡的壓迫、尋常公寓走廊的人生百態,舞台上被權力擠壓變形的人體,真實到讓人無法逼視。這齣精采的作品其實差點因為經費無法放入節目單,「英國文化協會」(British Council)即時贊助,才讓表演團隊順利成行。

台灣舞者多媒體表演

今年的「波茨坦舞蹈日」表演節目單上出現了兩個台灣名字:孫尚綺與蘇文琪,前者帶來全新獨舞作品《我不語》(Je.Sans.Paroles),後者帶來台灣觀眾熟悉的《Loop Me》。兩個作品都與多媒體投影藝術結合,因此主辦單位把兩場表演放在同一晚演出。孫尚綺的《我不語》是自編自舞的全新作品,他以貝克特的單人無言劇為出發點,配合多媒體的投影互動,表現人在困境當中的荒蕪,在法國VIA藝術節首演後,各界邀約不斷。他也在「波茨坦工廠」駐村發展了最新獨舞作品《Traverse》,將在萊比錫首演。而蘇文琪的作品《Loop Me》已經讓許多台灣舞迷們見識到她肢體的驚人能量,這次在波茨坦的演出將是德國首演。兩位舞者都是從台灣出發,孫尚綺到德國,蘇文琪到比利時,歐陸的衝擊在兩人身上綻放沈靜的力量,台灣舞者的實力讓人無法忽視。

「波茨坦舞蹈日」明年將與柏林新的舞蹈場地「河岸工作室」(Uferstudio)合作,柏林波茨坦兩城串連舉辦舞蹈節,主辦單位面臨鄰居柏林眾多的藝術節競爭壓力,展現了無畏的擴大舉辦決心。

網站:
http://www.fabrikpotsdam.de/











轉載自2011第222期的「城市藝波@波茨坦」報導

2012年7月6日 星期五

德國人看見孫尚綺

德國最優舞蹈雜誌《Tanz》專文評論


~「變得更極簡和更勇於冒險」


不,獨特的日本作曲家池田良治,不會使用他的電音合成機器只為了做出直升機的聲音。但有人想在這齣獨舞作品裡,讓人聽到這樣的聲音,《Traverse》(穿越)因為,孫尚綺靜靜地延展他的雙臂,有如處在暴風雨的漩渦中,突然離地著如一把銳利的刀,劃出劍光

在獨奏音樂的低音威脅下他自己就是一具戰鬥直升機,他的身體盤旋齣整個宇宙。他彎下身來進行身體律動的革命優雅地如同太極宗師精力充沛像日本武士。孫尚綺來自東亞:台灣 - 台北,曾為雲門舞集二的舞者,師承於現代舞大師林懷民。孫尚綺過往的舞蹈訓練讓他有一個踏實的基礎,於是可以帶領我們精確地著陸,再帶著我們飛翔。

屬於尚綺的飛行:右舞台上他伸手翻轉。在上舞台,他如一道影子,輕巧優雅地滑過。舞台中心他如同一名僧人休息。只有裸露的腳趾繼續在浪潮般的音樂裡,像珊瑚般舞動。

眼睛不信任噪音。它可能被淹沒失去光澤。但孫尚綺的舞蹈體現思想宗師能輕易控制自己,但不顯示這能力。他也是個武士,當他發現,遠東的舞蹈語彙否認他的當代身體,他的芭蕾舞步也和自己牴觸,於是他尋求身體的叛亂。這便是他的演出,一個完整的作品,僅僅16分鐘。

孫尚綺離開台北,那裡對工作有無止盡地要求,但似乎忘了很根本的個人意義他來到了寧靜的小城紐倫堡,在丹妮拉庫爾茲的舞團開始編舞。接著,搬到柏林一條寧靜的住宅區在那裡你可以在早上聽到清脆的鳥叫聲。在那裡他向Ingo Reulecke學習,獲得編舞學位被阿喀郎賞識、邀請參演藝術節。他還從Ingo身上學到:「變得更極簡和更勇於冒險」。一個勇於對抗的僧人也會這麼說。

在德國他為這概念所吸引:「邏輯」。 「一件作品一定有其邏輯」每一個文學作品都是混合邏輯和即興的創作。孫尚綺已經嚐試過改編莎拉肯恩的《4:48和貝克特的《無言劇》

身體喜歡即興沒錯但仍然依循戲劇的邏輯。尚綺說,這並不相違背。但身體動作的邏輯仍然無法即興出敘事。因此,他一再問自己,「舞蹈要如何敘事?」通過啞劇或芭蕾舞劇嗎?「這樣也不能震動觀眾的腦袋」,他說,「電影可以更好地做到這一點甚至只是手勢和眼神」。於是這次他以新的作品《早餐時刻》(Breakfast),實驗這個新的、特別的聯結。

在舞台上由舞者手持錄像機,邊跳邊拍,直接現場剪接、投影。自從《茱麗小姐》的演出過後,Leo Warner讓這項舞台技術更純熟但即使是透過電影的技巧,舞蹈的身體還是那麼令人難以捉摸。尚綺說,舞蹈的身體是如此難以言喻,他堅持追問,那麼要如何通過身體,去震撼並轉動腦袋這個問題是如此之好,足夠追尋一生





原載於德國舞蹈雜誌《Tanz》
網址連結:http://www.kultiversum.de/Tanz-Aktuell/menschen-newcomer-shang-chi-sun.html